第15章被推开的她、留下的他

时雨的身体恢复了不少。她已经能够正常地进食、走动。只是每次尧光邀请她出去散步,时雨都会轻轻摇头。她的活动範围,只是这个宽敞的特等隔舱而已。起码,在尧光看来就是这样的。但是他其实知道,时雨会出去,在他不在的时候。他给时雨配了一张房卡。根据上面的记录,时雨每天都会出去一到两次。但每次自己回来时,都能在房里看到她。在知道时雨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出去,尧光就儘量呆在外面。

他猜,时雨其实是知道自己能够根据房卡上的记录来知道她的行蹤的。但是,她依旧保持着沈默,也拒绝和他一起出去。

她还是在、抗拒着自己。

他知道这一点,却什么都做不了。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表达自己心中所想。每次看到她,他都不知该如何开口。他所能做的,只是儘量呆在外面,让她能够多点自由的、对她而言能够放心出去走走的时间。

但是,也差不多该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。

当初不就是因为这样决定了,所以才会放纵自己再次强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吗?

时雨静静地站在书桌前,翻看着尧光的几本书。突然,她听到了舱门打开的声音。她立刻将书放回原处,走回床边,坐在上面。整个过程完成得十分迅速。她瞥了一眼一旁的时钟。时间还很早。

当尧光走进时,他只看到静静地坐在床上、看着别处的时雨。这也是他一直看到的情景。

这次,尧光并没有如同以前一般推着餐车进来。他拿着一只大的硬纸盒。他将纸盒放在桌上,打开。里面是一件纯白精緻的小礼服。他拿出小礼服,对穿着宽鬆睡衣,静静地坐着,看着别处的时雨道:“穿上吧。”

时雨转过头,看着尧光手里拿着的小礼服,脸上现出了些微迷茫的神色。尧光再次示意,让她穿上。

时雨迟疑了一下,接过了小礼服。尧光立刻转身,走向了外面的大厅。在大厅是看不到寝室的。在等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,尧光敲了敲门后,走进了寝室。时雨背对着她,坐在床上,身上穿着那身他为她选的纯白礼服。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显出一些苍白感。顺直的黑髮垂在身后。她的头髮已经比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长了不少。原本及肩的头髮已经盖住了背部。

尧光走到时雨边上,默默地将她拉起,带着她到了侧间的等身镜子前。尧光站在时雨的后面,看着镜子里的她。在镜子里,他的眼神和时雨的眼神交汇了。但是他无法辨认,在那看似没有感情的寂静眼神的后面,藏着的感情是什么。他只感到,一阵心痛。

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妆,也不带有任何的感情,配上这纯白的典雅礼服,更是显得纯粹而易碎,如同陶瓷娃娃一般。尧光一下别过脸,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银色的女士腕錶,轻轻抓起她的左手。上面的痕迹在她白皙的手腕上,显得是那样的显眼。

尧光静静将手錶放在时雨的手腕上。冰冷的质感让时雨的手腕下意识地微微颤了一下。尧光帮时雨戴好表。手錶正好遮住了她手腕上的伤疤。他放下时雨的手,拉着时雨到了门口,打开门,在她手里塞进一张房卡,轻轻一推,将她推出了门外,而后重重关上舱门。

门内,尧光有些失神地站着。直到最后,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。最后的最后,他还是没能听到时雨的声音。

门外,时雨转过身,怔怔地站在门口,看着紧闭的舱门。她的手上拿着的,是她自己的二等个舱的房卡。

两人面对面地站着。只是因为隔着那么一扇厚重的舱门,使得两人看不见门的后面。

“小姐,请问你有什么事吗?”一个声音在时雨的背后响起。时雨这才回过神,转头,看着站在后面的工作人员。熟悉的清秀脸庞,让时雨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。虽然很是自己感觉很是僵硬,但是她确实感觉到自己在笑。
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她问道。

一泠显然也吃了一惊,他的脸上现出了他自己的神色:“我现在被分配到了特等舱区。倒是你怎么在这儿?好久没见到你了。”

时雨笑了笑:“嗯,有点事。恭喜你晋陞了啊!”她没有想到,自己竟然还能够如此看似自然地与人交谈。但是面对一泠,让她觉得特别安心。一泠不会给她压力。和一泠在一起会觉得很舒服,什么都不用顾忌。

“谢了。”一泠道。

“如果现在没什么事的话,送我回舱吧。”时雨扬了扬手中的房卡,“我迷路了。”

到了舱门的门口,时雨停住了脚步。已经有多久,自己没有站在这个地方了。自从再次在这艘油轮上遇见尧光、被他第一次强行拥抱了之后,自己就再也没有站在这个地方了。

已经、快两个多月了。

虽然期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自己算是在自己的个舱里度过的,但是那时的自己并没有得到自由,一直在尧光的控制之下。那么现在,自己又算是得到自由了吗?这两个月在自己的身上印下了多么深的痕迹,自己最为清楚。

她已经得不到自由了。

她已经逃不开那个男人了。那个叫做“夏尧光”的男人。

时雨的嘴角扬起了一丝苦笑。为何明明达到了自己的期望,自己又没有任何的满足感呢?反而是更加深的空虚感充斥了自己。尧光现在放自己回去,是因为他已经腻了自己吧。对他而言,自己只是个麻烦罢了。因为是夏家的少爷,就算可以做些出格的事情,但是也有自己的顾忌。自己给他带来的,已经快要超出他所能够处理的範围了吧。而且,就算他对自己再如何的执着过,在那种种下,他又如何不厌倦自己。

自己只是一个被他剥去了外壳,而后被丢弃的女人罢了。

他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女人,而后又将所谓的“自由”给了她。

不自觉地,时雨抚上了自己的左手手腕,却是金属特有的冰冷触感。她这时才想到,自己手上戴着尧光给她戴上的表。她又看向了自己身上的纯白礼服。太过纯净,让她再次想到了自己。

为何他最后要给自己这身礼服?

是为了告诫自己,弄髒自己的,是他吗?还是说,这是他对自己的讽刺。亦或是,两者都有?

时雨不知道。

她突然觉得很是彆扭。

刚刚还顾虑着是否要进去的时雨,现在却直接用房卡开了门。打开灯,房里没有任何的变化。还保持着清洁的样子。看来这里有人定期打扫。书桌上原本摊开的书被夹进了书籤,在架子上放好。床单和枕头都换了新的。

时雨突然觉得很累。看起来明明就和刚上船没有任何区别,而里面却已经截然不同。她慢慢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小礼服,换上了自己带来的衣服。她鬆开了錶带,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。原本以为已经看习惯的伤口,还是显得那么扎眼。时雨再次戴回了腕錶。

她拉开一个个抽屉,看着自己放在其中的东西。当她拉开第三个抽屉、看到期间放着的小盒子时,她一下僵住了。她慢慢打开盒子,果然──

期间空空如也。

在那个小小的凹槽里,什么都没有放。

那枚戒指、那枚她在海滩上找了一整个晚上的戒指,不在那儿了。

她将它放在尧光的房里。那枚戒指,应该已经被尧光处理了吧。他不会需要这种东西的。对他而言,自己已经和他没有关係了。

是的,自己已经和他,和夏尧光没有关係了。

时雨在心中重複着,强调着,告诫着自己。

在被尧光禁锢时,自己就在如此祈祷着,希望能够逃开他,一辈子逃开他。在更早,在那个海滩上,自己就已经如此祈祷了。现在,自己愿望终于达成了。明明、达成了。

时雨坐在椅子上,双手环过胸口,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。她很想要哭,想要狠狠地发洩,无奈泪水却不能如愿流出,不论她如何用力地大睁着眼睛。

眼睛乾乾地,很疼。

这样不知坐了多久,时雨突然回过神来。她突然意识到,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,胃有些抽疼。她起身,向餐厅走去。

一切都已经过去了。

她现在应该做的,只是尽快回到以往的生活。

把这种种,就当做从来没发生过吧。

这样对他们都好。

反正,在下了这艘船后,就和他没有交集了。不会再和他碰面了。

特等个舱内。

尧光静静地坐在床边。房间里很暗,只有床头柜上的小灯发着暗色橘黄的光。他看着静静躺在自己手上那枚小小的戒指。银色的戒指在灯光的作用下,散出淡淡的暗黄。

最后他所剩下的,只有这么一枚戒指了。

尧光拿出一条长长的链子,串起戒指,挂在脖子上。他一下向后倒去,重重摔在床上。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床让他微微弹起,却无法让他感到任何的痛感,只有一些冲击。银质戒指就在自己的胸口之上,有一丝冰冷的感觉。但很快,戒指就染上了自己的体温。

尧光将手盖在自己的胸口,感受着手下的覆着的戒指。而后,紧紧握住了那枚戒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