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互相面对、逞强着的她们

时雨快速地扫完苏夫人递给她的长达三页的协议书,其间详尽地列出了各个事项,特别是约束乙方,即时雨的框框条条。她不得不感叹,便是离婚协议书都没有写成这样的。在金额数目后有一条横线,而在附加条件后也有一条横线,显然这是让时雨自己填条件的地方。

考虑的真是周到。

时雨不禁暗自咋舌。由这份协议看来,他们处理这种问题应该很多次了吧。就是这份协议,应该也只是沿用原本给别的女人的协议,单单把乙方的名字换了换而已。

“你说吧。”苏夫人以高高在上的态度看着时雨。

“只要是我开的条件,你们都能答应吗?”时雨微笑着问道,直视着苏夫人的眼。

“只要可行,都可以答应你。”苏夫人一心想尽快填好这份协议,让这个女人在上面签好字、按上手印。

“放心,我不会提很过分的要求的,对你们而说,是有足够的能力同意我的要求的。”时雨嘴角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。

“你说说看。”苏夫人的话越发简短。

“我要,”时雨一字一顿、清楚地道,“夏、尧、光。”

听到时雨的话,苏夫人用心描好的眉一下皱起,看着时雨的眼神一副“不知好歹的丫头”状。她冷冷道:“王小姐,玩笑是要适可而止的。我的耐心是有限的。”

时雨继续微笑道:“可是如果这份协议没能达成的话,最后麻烦的应该是您吧?”

“这可说不定。”苏夫人冷哼一声,“这是最后的机会了,如果你想要为你家、为你自己所索要最大的利益的话,还是好好把握现在吧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时雨稍稍想了想,而后道:“那我就要,夏家。”

苏夫人的脸色浮上了一层铁青。她第一次碰到这么一个痴人说梦、不知好歹的死丫头。

时雨继续道:“我说的夏家,只是你们家族产业的所有股份罢了。要管理这么大的一个企业太麻烦了,我可没有这么一份闲心。”她笑得非常自然,彷彿只是在和眼前的女人扯着闲话,说着非常轻鬆的话题。

“看来你一开始就没有和我们做交易的打算。”苏夫人的语气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怒意。

时雨嘴角的笑意更浓:“我有啊,只是您不肯同意罢了。我很认真地提出了我的两个条件了,不肯同意的是苏夫人您啊。”

“和你谈真是浪费时间。”苏夫人冷冷抛下这句话。

“那么说,协议失败了?”虽然是个问句,但是时雨却是用陈述句的语调道。她嘴角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不见,目光中透着寒意。她手里拿着刚才苏夫人给她的协议,慢慢地将协议对半撕开,而后将两边重合,再次对半撕开。直到不能再撕,她才停下撕纸的动作。时雨一直看着苏夫人,手一扬,手上的碎纸片立刻被抛到半空。纸片纷纷扬扬地飘下,原本乾净整洁、一尘不染的房间立刻到处都被盖上了白色的纸片。

苏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。“你胆子可真不小啊。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吗?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。像你这种女人,封口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。”

“那就试试看啊。”时雨冷冷地看着苏夫人。她已经厌倦在这个女人面前作出微笑了。

“你就不管你家的事业了?”苏夫人开始威胁。

听了苏夫人的话,时雨轻笑一声:“我家的事业?我家的事业还不需要我来操心。”

“也就是一个二流通讯公司。这种公司,要击垮简直就如覆手。”即便被时雨现在的态度激怒,苏夫人还保持着她一个贵妇的风度。

“那就请吧。”时雨嘴角扬起了一个透着些许挑衅意味的笑容,“虽然对王社长有点过意不去。”

苏夫人微微瞇起了眼:“作为儿女,你就忍心毁了你父亲的事业?”

“我父亲的当然不行。不过那家公司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。”时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。

苏夫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:“你是谁?”

“您说呢?”时雨看着苏夫人。

“你不是王霄虹。”虽然是猜测,苏夫人却用确定的语调道。

“王霄虹现在应该还在海边的一个别墅里修养才对。”时雨如此道。

“你是谁?”苏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,她紧紧地盯着时雨。

“我是谁呢?”时雨笑了笑。

此时,隐约传来了挂钟的声音。“当──当──”一共响了十二下。

时雨再次扬起一开始面对苏夫人的微笑:“已经不早了,我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。”说完,时雨走过站在前的苏夫人身边,打开门,直直地走了出去。

时雨辨认着方向,向大厅走去。地上铺着的厚实的地毯吞去了她的脚步声。突然,不远处的转角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原本面无表情的时雨的嘴角一下上扬,绽放出一个自然的笑容。“尧光。”她唤着眼前朝着自己大步走来的男人。

尧光快步走到时雨身边,一把抱住了时雨。“没事吧?有没有怎么样?”

“没事。”时雨也抱紧了尧光,把身子紧紧贴在尧光的身上,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,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。“不过我应该被你妈讨厌了。”时雨苦笑了一下。变成那个样子实非她本愿。看来自己还称不上算是一个完全的大人,连自己的态度都不能好好控制。

“没事就好了。”尧光慢慢地放开了时雨。

“那我回去了。”时雨在尧光脸颊上轻吻一下,向尧光道别,“今天你家还有别的客人。”

“时雨,那是……”尧光急急地想要解释。

时雨轻轻摇了摇头,淡淡地对尧光笑着。“没事,我知道的。”她将头靠在尧光的怀里。尧光抱着她,让她倚靠着自己。一会后,时雨抬起头,笑了笑,道:“那我先走了。”

“要我送你吗?”尧光问道。

“不用了。”时雨吻上了尧光的唇,并将自己的舌探了进去。两人紧紧拥在一起,激烈地交换着吻。良久,他们才分开了彼此。

时雨慢慢地向前走去。刚才的那个吻,有些故意的意味。她知道,路笙就在后面。

路笙看着拥吻着的两人,两手紧紧抓在一起,白嫩的手背上出现了淡淡却显眼的红印。她紧紧抿着自己的双唇,低着头,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,看不出她的表情。

时雨踩着八公分高的高跟鞋,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。她拒绝了尧光送她回家,是她的逞强,在那个女人面前的。

路笙。

她在自己的心里默默唸着这个名字。自己看不透她,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。原本以为只会是一个普通的、高傲的大小姐,可她不是。在时雨看来,路笙就是一个和她完全相反的人。时雨有自信能够让人无法看清自己在想些什么,是因为自己的眼睛包含的情绪太多,直白地说,就是一片混沌,让人难以捉摸。但是,路笙不一样。

她的眼睛很清澈,因为太清澈了,反而让人看不出她其后藏着的深意。她不知道,路笙在想什么。那个女人,对于时雨而言,算是最为棘手的类型。

她拒绝了尧光送她,是因为想要借此告诉路笙,就算让尧光陪你也没什么。她本想借此显示出她才是会和尧光在一起的人,但是她最后故意在路笙面前的和尧光的拥吻洩露出她的不安。她想要借此告诉路笙,尧光是她的。她在逞强。

那个女人,让她难以安心。

走到大马路上,时雨才突然想起,自己现在身无分文,也没有联络工具。要走回去吗?她苦笑着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高跟鞋。细长的跟有足足八公分。平常穿的大都是舒适的平底软鞋,这样长时间踩着如此高的跟走路,脚的前掌已经磨得很疼。脚后跟很疼。脚面被鞋边勒住的地方也很疼。

自己果然、不是很适合这样的生活。

时雨坐在路边的花坛边缘,脱掉脚上的鞋,用力敲着鞋底,想要敲掉鞋底的高跟。可惜失败了。在有些懊恼之际,她瞥到了旁边的一个东西。她穿上鞋,踩了上去。细长的鞋跟一下陷进下水道入口上的空横条里。加上人的重量,鞋跟一下陷进去不少。时雨努力往前走。终于,鞋跟被强行扯断。

如法炮製,时雨卸下了第二只鞋上的高跟。

虽然鞋子的比例显得有些怪异,但是整只脚着地的感觉让时雨感觉轻鬆不少。路上有些行人注意到时雨的这个有些“非常态”的行为,投以奇怪的眼神。时雨并不在意。她走到马路边,扬手拦下一辆计程车。

坐了进去,时雨报出了一个路口。“到了以后我会告诉你该怎么走的。”时雨对司机道。

车子平稳地启动了。

时雨坐在司机的正后方。她抬起左手臂靠在窗上,将头倚了上去,看着窗外。明明正在开往自己的“家”,对通往家的路却是一点都不熟悉。时雨的嘴角泛起一个自嘲的苦笑。

现在的人出去,看起来大都都是两手空空。毕竟,只要口袋里有手机,有钱,又带了家门钥匙,就可以了。但是现在身上,这三样一个都没有。现在的她,孤身一人,没有一点点保障。

她没有联络工具,也没有钱这个一般等价物,更没有家里的钥匙。便是现在要去的家,都没有去过几次。普通人都有的东西,她一个都没有。

时雨的眼神里现出些许的伤感。她闭上了眼睛。良久后,再次睁开内的眼睛里,已经不包含那些许的幽蓝。

这种东西、马上就什么都回来了。